“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。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?”曹雪芹笔下的《红楼梦》,表面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兴衰荣辱,实则是对封建社会上层社会穷奢极欲与恶贯满盈的深刻揭露。这一阶层的奢华与腐朽,就像阳光下的泡沫,看似绚烂,实则脆弱易碎,一旦戳破,便是无尽的黑暗与罪恶。
奢华日常:金玉其外的腐朽
荣宁二府,作为《红楼梦》中上层社会的代表,其奢华程度令人咋舌。从日常饮食到服饰穿戴,从居住环境到娱乐活动,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财富与地位,也暴露了他们对物质的极度贪婪与挥霍。
贾府的饮食堪称精致绝伦。一顿普通的螃蟹宴,刘姥姥算了笔账,“这样螃蟹,今年就值五分一斤。十斤五钱,五五二两五,三五一十五,再搭上酒菜,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。阿弥陀佛!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了。”二十多两银子,对于普通农家是一年的生活开销,在贾府却只是一场家宴的花费。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,贾府的餐桌上,燕窝、熊掌、鹿肉等珍稀食材更是家常便饭。例如,王熙凤对尤二姐说:“你只受用这个,暂且不必拘礼,等丰儿来,再定规矩。”她所指的“这个”,便是燕窝粥,这在贾府是调养身体的寻常之物,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,却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。
服饰方面,贾府众人更是追求极致的华丽。贾宝玉的着装常常是“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,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,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,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,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,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” 。这些服饰不仅材质珍贵,如金线、丝绸、貂皮等,而且工艺精湛,每一件都凝聚着工匠的心血。林黛玉初进贾府时,看到王熙凤的穿着,“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,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,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,裙边系着豆绿宫绦,双衡比目玫瑰佩,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,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,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”,那满身的珠光宝气,令人眼花缭乱。
贾府的建筑规模宏大,装饰奢华。“进了垂花门,两边是抄手游廊,当中是穿堂,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。转过插屏,小小的三间厅,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。正面五间上房,皆雕梁画栋,两边穿山游廊厢房,挂着各色鹦鹉、画眉等鸟雀。”荣禧堂内,“大紫檀雕螭案上,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,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,一边是金蜼彝,一边是玻璃海(上台下皿)。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,又有一副对联,乃乌木联牌,镶着錾银的字迹”。这些建筑和装饰,不仅体现了贾府的富贵,更显示出他们对财富的炫耀和对奢华生活的无尽追求。
权力倾轧:贪婪与罪恶的深渊
在奢华生活的背后,是贾府上层社会的恶贯满盈。他们凭借权势,为所欲为,草菅人命,在权力的漩涡中,人性的丑恶被无限放大。
王熙凤弄权铁槛寺,是书中最为典型的恶事之一。为了三千两银子,王熙凤通过净虚老尼,插手张金哥与守备公子的婚事。她假托贾琏之名,给长安节度使云光写信,迫使守备家退婚。张金哥和守备公子双双殉情,而王熙凤却坐享其成,将银子收入囊中。“这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,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。自此凤姐胆识愈壮,以后有了这样的事,便恣意的作为起来。”这一事件,不仅暴露了王熙凤的贪婪与狠毒,也揭示了贾府在官场中的势力以及他们对权力的滥用。
贾赦为了几把扇子,逼迫石呆子家破人亡。石呆子收藏了二十把旧扇子,皆是古人写画真迹,贾赦听闻后,便想据为己有。贾琏前去求购,石呆子死活不卖,说:“我饿死冻死,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!”贾赦得知后,勾结贾雨村,诬陷石呆子拖欠官银,将其扇子抄没,送到贾赦手中。石呆子最终不知去向,很可能家破人亡。贾赦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,不择手段,视他人生命如草芥,其行为令人发指。
贾府内部的权力斗争也异常激烈。嫡庶之争、婆媳矛盾、主仆纠纷等,使得贾府内部乌烟瘴气。赵姨娘为了给自己和儿子贾环争得地位,不惜使用阴谋诡计。她与马道婆合谋,用魇魔法诅咒贾宝玉和王熙凤,差点害死二人。“赵姨娘听了这话,满心欢喜,便说道:‘你若果然法子灵验,把他两个绝了,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。那时你要什么不得?’”这种为了权力和利益不择手段的行为,充分暴露了贾府内部人际关系的虚伪和残酷。
道德沦丧:人伦之殇的悲剧
贾府的奢华与罪恶,还体现在道德的沦丧上。在这个封建大家族中,伦理纲常被肆意践踏,亲情、爱情被扭曲,人性的美好被贪婪和欲望所吞噬。
贾珍与儿媳秦可卿之间的乱伦关系,是贾府道德败坏的一个缩影。秦可卿死后,贾珍“哭得泪人一般”,“恨不能代秦氏之死”,其表现超乎寻常的悲痛。葬礼上,他更是大肆铺张,“看板时,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。可巧薛蟠来吊问,因见贾珍寻好板,便说道:‘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,叫做什么樯木,出在潢海铁网山上,作了棺材,万年不坏。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,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,因他坏了事,就不曾拿去。现今还封在店里,也没有人出价敢买。你若要,就抬来使罢。’贾珍听说,喜之不尽,即命人抬来。大家看时,只见帮底皆厚八寸,纹若槟榔,味若檀麝,以手扣之,玎珰如金玉。大家都奇异称赞。贾珍笑问:‘价值几何?’薛蟠笑道:‘拿一千两银子来,只怕也没处买去。什么价不价,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。’贾珍听说,忙谢不尽,即命解锯糊漆。”从贾珍的种种表现来看,他与秦可卿之间的关系绝非正常的翁媳关系。这种乱伦行为,严重违背了人伦道德,也反映出贾府内部道德的沦丧。
贾府中的婚姻,也大多是利益的结合,缺乏真正的爱情。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,纯真而美好,却因家族的利益和封建礼教的束缚而无法修成正果。贾母、王夫人等人,为了家族的未来,选择了薛宝钗作为贾宝玉的妻子。在“掉包计”中,贾宝玉被骗娶了薛宝钗,林黛玉含恨而死。这场婚姻悲剧,不仅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个人的不幸,更是封建家族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牺牲子女幸福的铁证。
结语
《红楼梦》中的贾府,是封建社会上层社会的一个缩影。他们的穷奢极欲,是对社会财富的肆意挥霍;他们的恶贯满盈,是对人性和道德的践踏。曹雪芹通过细腻的描写和深刻的批判,为我们展现了一个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封建贵族世界。从这个世界中,我们看到了封建社会的腐朽与没落,也看到了人性在贪婪和欲望面前的脆弱。《红楼梦》不仅是一部文学巨著,更是一面镜子,让我们反思历史,审视人性,珍惜当下的美好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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