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我蹲在城中村逼仄的出租屋里,手机屏幕的蓝光映
着墙角的大学学位证书。
订单提示音突然响起,我抓起头盔冲下楼,跨上那辆二手电动车时,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在凌晨三点伏案做题的自己。
十五年前的小学教室,我总坐在第一排正中央。当其他孩子追逐打闹时,我把《黄冈密卷》摞成城墙,铅笔在草稿纸上磨出凹痕。
妈妈织的毛线护袖总被橡皮擦蹭得发亮,她说我写作业时像台永不停歇的缝纫机。
那年我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考进县重点中学,父亲卖掉家里两头猪,给我买了人生第一个拉杆书包。
中学六年,我的作息精确到分钟。五点半起床背单词,午休缩在厕所背政史地,晚自习结束后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刷题。
冬天的寒气把手指冻成胡萝卜,夏天蚊香灰落在卷子上烫出焦痕。
2015年高考放榜,我举着省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冲进家门,父母在喜极而泣的泪光中,把”985录取光荣户”的红色横幅挂上斑驳的砖墙。
大学四年,我活成图书馆的幽灵。清晨六点的晨读打卡,深夜实验室的仪器嗡鸣,实习期间睡过办公室的折叠床,秋招季投出237份简历。
当我把国家奖学金证书和字节跳动录用意向书拍进家庭群时,父亲在语音里笑着说要去祖坟前放鞭炮。
然而命运的转折比短视频反转更猝不及防。突如其来的行业寒冬,让offer变成一纸空文。我像误入迷宫的蚂蚁,在招聘软件里反复碰壁。
985学历成了过期的优惠券,竞赛奖项化作简历上的无效注脚。看着账户余额跌破三位数那天,我瞒着父母注册了外卖骑手。
现在每天骑行60公里,我逐渐看懂这座城市的褶皱。CBD写字楼里走出疲惫的白领,城中村出租屋飘出辣椒炒肉的香气,幼儿园门口总有等单时偷看孩子的妈妈骑手。
当我把热乎的猪脚饭递给曾经的面试官时,对方惊诧的眼神让我想起大四那年,他在终面时夸我”未来可期”的模样。
今天路过大学正门,看到电子屏滚动着”2023届就业率97.8%”的喜报。后座保温箱里的奶茶在颠簸中摇晃,就像我们这代人始终悬而未决的人生。
但当我将工资转到母亲账户,听到她说”别太累着”的瞬间,忽然明白:或许真正的成长,是学会在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中,把每个订单都跑成通向未来的轨迹。
(后记:此刻手机显示本月跑单量突破900,我打开行李箱底层的高数笔记,开始准备骑手学历提升计划。生活给的参考答案未必正确,但我们永远有权写下自己的解题过程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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